不知道是雷诺.威登自己喜欢吃,还是他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类路边小吃。总之他把一天下来没吃到多少东西的冉方晴带到夜市来觅食,真真是正中她的下怀。
蚵仔煎、肉圆、花枝羹让她饱了个八成,一手捧着珍珠女乃茶,一手勾着雷诺的手臂在台北街头瞎逛,冉方晴就忍不住开始问起她这一个礼拜来的疑问了。
“你去澳洲,为什么前一天不告诉我?”嘴里塞满了粉圆,正好可以作出气鼓鼓的模样。
“我还猜想你吃饱了就会忘记这件事呢。”雷诺.威登还想开玩笑,见她不肯笑才正色道:“我以为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冷静一下,这刚好是个机会。”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。他“冷静”之下唯一作成的结论是发誓这辈子谁也不能再对他做这么残忍的事——和她分开。
“是因为‘那件事’?”在海边小旅店发生的“那件事”
他点点头。
“你觉得我……很差劲吗?”她的表情很受伤。
“老天!你想到哪里去了!”雷诺.威登抚开她纠结的眉头。“记住这句话:你是我这辈子所遇到最最美好的东西。”他顿了顿,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。“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是。”
冉方晴因为这满含的一瞥红了脸。
“那……究竟是为什么?”
他考虑着该怎么对她理清自己的感觉。“我们才相遇不到几个月,我很惊讶自己竟然有资格可以得到这么美好的东西。”掬起她的手一吻。“我担心你只是一时糊涂,一旦想清楚就会后悔不要我了。”
接触到他严肃的眼神,她才没有为这句类似连续剧的对白笑出来。这个男人可是当真这么想的。
“所以,其实‘冷静’的时间是要留给我的?”
“也是给我自己。太多的惊喜让我有点冲昏头了。”老实承认,他已经失去了平时行事的缜密思维,变得满脑子都是她。
冉方晴沉吟了许久,神色一敛。
“如果……冷静的结果是,我后悔了,不要你了呢?”
握着她手的大掌僵了一僵,湖绿色的眸子转成阗暗,微眯成危险的讯号。“是真的吗?”低沉的声音里有浓浓的警告意味。
她的头只是动了一下,一下下而已,下一秒钟整个人已经被压在暗巷的墙壁上,承受着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吻。“不可以……不可以……你不可以……”他贴着她的唇喃喃念着,同时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。
“你不可以不要我。”额抵着额,眼对着眼,他这句话是肯定句,没有请求的意思。
“你也不可以。”她的肯定不会比他的少。
雷诺威登呆了一呆。
“我不可以?”
“不可以一句话都不留就失踪。”冉方晴挣开他,踩着重重的步子回到大街上。“不可以自以为是,不可以胡乱猜测,不可以不相信我,也不可以不等我把头摇完。”
他大喜过望地紧跟上来。
“原来你刚才不是点头,是要摇头啊?”
她还是没给他好脸色。
她这一气让他思考了老半天。
“我有自以为是、胡乱猜测吗?”
“你不相信你自己的时候,不要假设我也不相信我自己好吗?”实在受不了这个鲁钝的男人,冉方晴开始用食指戳他。“你心里在为我设想这个、设想那个的时候,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来问我呢?”
“因为我不敢。”雷诺.威登抓下那只还在生气的食指,揽她入怀。“我怕听到我不想听的答案。”
冉方晴抬头看他,叹了口气。“照你刚才那个样子,怎么可能听到你不想听的答案?”
“你是因为这样……因为被我吓到才说了我想听的答案?”他的紧张又来了。
“笨蛋!”有这种大老板,威登航运怎么还没倒呢?“我才不是。”
“你确定?”
怎么会有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的多金帅哥呢?而且偏偏教她给遇上了。
“我确定。”冉方晴反握住他僵硬的手。“我什么时候真的怕过你、真的被你吓到过了?”
“这世上也只有你从来不把我的怒气当一回事。”笑容总算回到他脸上。
她只是耸耸肩,再喝一口珍珠女乃茶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从认识雷诺.威登开始,她就知道他再怎么生气也绝不会真的伤害她。
“吃饱了没?”他吻去她唇角的女乃渍。
“嗯。”她抚着肚子点点头。“要回家了?”
他看了看表。“时间还早。”
“可是你不是很累吗?究竟什么事可以让你忙上一整个礼拜还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?”
“威登正在澳洲盖的专用港惹上了环保团体。”他轻描淡写地。“我必须去了解真正的状况,和各方人马协调谈判。”每天开会开到深夜。
“解决了?”
“解决了。”然后直接跳上飞机飞回台湾,一出机场直奔工地。
“你真的不想回去休息?”
“我还不想那么早和你分开。”这才是实话。
“贫嘴。”冉方晴笑得甜蜜。“那我们还要继续逛下去?”
“这样好像挺无聊的。”
“你有什么点子吗?”
“有,只是不晓得那地方现在还在不在。”
“不会是什么史前时代人类的聚会场所吧?”冉方晴夸张地伸伸舌头。
他敲了一下她的头。
“我还没那么老!”
“呃,痛耶!”她模着头瞪他。
“怎么样,去不去?”
“去啊,当然去!”
她也不想那么早和他分开,这也是实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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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知道雷诺.威登对台北竟然熟门熟路到这种程度!
小巷里的PUB门口,冉方晴的脚步突然停顿。
“怎么了?”雷诺.威登也止住进门的步伐,回过头来问她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?”她的目光仔细地在他脸上游移,想试着找出一点端倪。
“从前和朋友来过。”他没有任何异样。“怎么了吗?”
她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,以前路易就在这里打工。
最后还是决定只是笑着摇摇头。“没什么,我们进去吧。”她率先推开门。
这里还是没变,木制吧台占掉了大半的空间,舞台小小的,舞池也不算大。周围散布着几个隐秘的雅座,藏在设计好的植物和屏风中,只是隐约能察觉所有的布置都染上了一层岁月痕迹。
吧台的师傅换了人,年轻的女酒保却也有利落的身手和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。时间还早,场子里没什么人,舞台上的乐器闲置着。淡淡空空的地方,和她当年偶尔在酒吧开门前陪路易来练吉他的感觉完全一样。
环视过一圈后,才发现雷诺.威登注视着她。
“你失神了好久。”
“我来过这里,”她有所保留地解释着。“很久很久以前了。”
“说不定我们还曾经擦身而过。”他对她笑笑。“你想坐吧台还是包厢?”
“包厢好了。”虽然机率很小,但是她还是不想冒险在吧台遇上从前认识的人,那些可能会和她提到路易的人。
服务生领着他们上座,雷诺.威登点了长岛冰茶,冉方晴要了杯Tequilasunrise。
“怎么会想喝这么烈的酒?”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,叫回刚走的服务生,帮她换了杯screwdriver。
冉方晴没有反对,只觉得有点可惜。从前和路易来,他一直不准她喝的烈酒,现在还是没机会喝。
“你喜欢这里?”她随口问道。
“想听听音乐、喝个小酒,就会想到这个地方。”
萨克斯风的悠柔在阴暗的灯光下回荡,气氛慵懒得让人不想开口说话。饮料上桌,他们仍是安静地各自啜饮着,偶尔眼神的接触,是一个浅浅的笑,意思是: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在这里。
夜更深,Pub里的人多了,也嘈杂了起来。懒懒的爵士乐换上了节奏强烈的舞曲,一些坐不住的人开始往舞池聚集,舞台上也多了几个正在试音的乐手。
夜才刚要开始呢。
“想跳舞吗?”雷诺.威登问她。
冉方晴摇头。“跳舞我不行,尤其是快舞。除非你想看舞池里每个人的白眼,否则不要轻易找我下场。”
“这么严重?”他笑了出来。“看得出来你对乐队演奏比较感兴趣。”她眼光瞟向舞台好几次了。
“嗯。以前这里的liveband很有名。”
路易就是band里的吉他手,只是他上台的时候也是她在速食店上大夜班的时间,就这么凑巧,她一次也没看过路易和整个band一起表演。
“看来他们现在缺了个吉他手。”雷诺.威登在意到台上的乐器只剩吉他还没有主人。
“可能迟到了吧。”冉方晴猜测着。
“应该不是哦。”主唱已经在对观众讲话。“他们就要开始了。”
他的话才落下,震天价响的鼓声阻住了四周所有的声音。键盘手跟进,接着主唱也随着音乐又唱又跳。
Band的功力不弱,场内的气氛被炒得很热,连冉方晴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音乐晃动打拍子。
一曲终了,观众很捧场地尖叫声口哨声满场飞。
“我手痒了。”雷诺.威登突然说。
“你什么?”冉方晴回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。
“想不想听我弹吉他?”
“你会弹吉他?”她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。
“我还有老师的资格呢。”他可骄傲了。“想不想看我露一手?”
“想啊!当然想。”她倒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大汉怎么操弄那几根细细的弦,不过……“在这里吗?你要怎么弹?”
“看我的。”
雷诺.威登高大的个儿一下挤过人群到吧台。冉方晴看着他和酒保咬了一会儿耳朵,接着主唱竟然亲自下舞台来和他谈。五分钟后,她的金发帅哥已经酷酷地用专业得不得了的指法在台上调吉他,台下女孩子的尖叫声激烈得几乎让人以为这里是灾难现场。
冉方晴离开小包厢往前挤;她得找个视野好一点的位置。
Heyuys唱跳回台上抓起麦克风。“这位外国朋友自称他是‘秘密武器’,坚持要上来露一手,我们欢迎他!”如雷的掌声自动响起。
冉方晴在吧台边抢到一张正对着舞台的高脚椅,千辛万苦地爬上去,终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乐团。
“这位是——”主唱把麦克风递到吉他手面前。“Ronald。”雷诺.威登简洁地吐出自己的名字,鹰隼般的眼开始在人群中搜寻。
“Ronald要和我们合作的是吉他之神EricClanton的名作,TearsinHeaven……”
雷诺.威登的视线准确地和她在空中交会,两人有默契地交换一个安心的笑。他这一笑,台下又是一阵恐怖的尖叫。
音乐已经开始了。
冉方晴记得这首歌,是路易弹过的无数练习曲之一。
记忆中大约是首挺悲伤的歌吧?主唱低沉的声音在远处流过,她的耳膜只牢牢地收入那如泣如诉的吉他声。
时空的差距在那一刻是不存在的。重叠的旋律、重叠的哀愁、重叠的男人、重叠的爱情。恍惚中,冉方晴仿佛又看到那对真情相待的小情侣,和那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异国之恋,与锁定着她的雷诺.威登的眼神,夹缠不清……
她不懂音乐,却知道耳边的吉他声和她七年前的印象并无二致。
音乐结束了,她却掉进回忆的洪流里爬不出来。
臂众像是疯了一样拚命地喊“安可”,雷诺.威登仍是坚拒再秀一曲。下了台却还是逃不了被大票女孩簇拥邀舞的命运,大有不答应就不放他走的态势。
“可以吗?”隔着有如半个世界的人群,他用无奈的眼神问她。
她给他一个笑,和一个小到旁人几乎看不出来的点头,看着他被淹没在舞池里的汹涌人潮中。
“喏,本店特别招待。”
一杯饮料在冉方晴身旁的吧台放下,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手上仍不住晃动钢杯的女酒保。“我吗?”
“没错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吉他手的女朋友?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很明显。”
是吗?
还想多问些什么,惜字如金的酒保已经到另一头去招呼客人了。
冉方晴端起酒杯,想起当年的酒保也常常请陪路易来的她喝酒。
好多年过去了,她没想到会再到这问Pub来,更没想到是和另一个男人来。
声音的记忆本来就比影像更深入、更完整,或许是这样才让她潜意识地不敢涉足这个回转着路易的音乐的地方。意外涉足了,像是被诅咒似的,过去和现实立刻混淆不清。
舞池里几个穿着清凉的女孩正围着雷诺.威登跳舞,极尽挑逗之能事。他则轻松地舞动周旋在众女子间,偶尔配合地作几个暗示性的动作,乐得她们更加大胆放肆。
她不知道他是这么会玩的人。冉方晴红着脸拉回视线,心里酸酸地想着。
喝完闷酒,满头大汗的雷诺.威登也刚好回到她身边。
“怎么那么快回来?”她一脸平静地递了面纸给他。
“我老了,体力不足。”他灌下一大杯向酒保要来的水。“被妖女缠住真是一件可怕的事,而且还是‘一堆’妖女,比可怕还可怕。”
“看不太出来,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。”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和事不关己。
雷诺.威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阵子,不怀好意的脸突然凑过来。
“吃醋啦?”
她很快地反射出答案:“我哪有!”
“没有啊?”他把浓浓的失望拖成长长的尾音。“那我那么卖力地跳,都扭到快月兑臼,不都全白费了?”
她忍住笑瞅了他一眼。“真的?”
“不是让你看,我扭那么用力干嘛?”他夸张地皱着眉头。“很累的耶。”
冉方晴笑出来了。“笨蛋!”
“好啦,我知道。”雷诺.威登很认分地模模鼻子。“那这个今天晚上已经被骂了两次笨蛋的笨蛋邀舞,聪明的小姐肯不肯赏光呢?”
冉方晴迟疑着。
“这次不要再用你不行来推托了,我们认识那晚你才跟我跳过的。”
是慢舞,她任他拉着她进舞池。
乐队奏的是蓝调,很有味道的情歌;他们的舞步也配合得极完美。
“你那时候冷冰冰的,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。”雷诺.威登搂着她抱怨着,他指的是他们相遇的那个舞会。
“谁叫你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,又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。”冉方晴也不客气地反击。“而且我那时候参加酒会参加得快烦死了,恨不得大家部忘了我的存在,只有你……”
“只有我一定看得到你,只有我绝对不会忽略你。”他往下接。
这天里不知道第几次,冉方晴的脸又红了。
“嘿,公平点,”他又抵住她的额,似乎非常喜欢这亲昵的动作。“我都已经说了那么多好听的,你就不能回报我一点吗?”
“哎呀,那些……你不是一向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吗?”
“可是我是一个很没有自信的男人,非常需要你给我一点实质的肯定。”
“我还以为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已经‘肯定’过了。”
“那一点似是而非的话怎么够?”他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又加入了一些感伤。“是你说过有什么事问你你就会说的,原来你只是在敷衍我……”
“我不是!”被说成这样,她可着急了。
“不是就证明给我看。”他连威胁都是用诱惑的口气说的。
“好!”她炯亮的眸直直地迎上他,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。“Ronald,我……喜欢你。”结果话尾还没收完,就像只偷了东西的小老鼠一头钻进他怀里躲起来。
雷诺.威登感觉得到贴在他胸膛的滚烫小脸还在继续加温。
“有多喜欢?”
她安静了一会儿,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,接着一张红通通的脸抬了起来。
“你是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男人。”她专注地看着他,发音正确、咬字清晰地说。“这样你高兴了吧?”
雷诺.威登大笑地把她拥回怀中。“还可以。”
得来不易啊!他的下巴抵着冉方晴的头,享受着她的依靠,随着音乐带着两人摇摆。
情歌柔柔地流泻在微醺的夜,温暖了每一对爱侣的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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操劳过度就会生病,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从澳洲回来的第二天,威登航运的总裁就患上了几年难得一见的超重感冒。早晨的会议里不时来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,附带走在走廊上得频频向被流弹殃及的属下致歉。
身为一个好老板,他当机立断地取消了下午所有的行程,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批公文,免得细菌扩散,整个公司的人都要跟着生病。
不过,总还是会有一些不怕死的人的——
敲门声后雷诺.威登还没来得及喊“不要进来”,来人就已经自动开了门大摇大摆地来到他办公桌前了。
他用面纸搞着鼻子继续埋头看公文,希望这家伙识趣一点自己消失。他现在头痛得要死又呼吸困难,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聊的人来打扰。
“大家都说你感冒了?”轻快的声音问道。
他保持缄默,拒绝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。
冉方晴环视一眼原本整齐干净、宽敞的总裁办公室,此刻四周已满布一堆皱巴巴的面纸。井然有序排列在架上的档案夹、卷宗,现在全堆在办公桌上形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。这里的主人显然已经疲惫烦躁到不想再花力气去维持表面工夫。
她在工地待了一早上,中午没被架去吃饭,才想怪不习惯的,打算一回来就过来找他麻烦,没想到一进公司,同事就像通报什么大新闻一样告诉她总裁生病了。
想来大家都没看过熊生病吧?当时她还好玩地想。
亲眼让她见着了在公司里向来以严谨著称的雷诺.威登病中的狼狈,漫过心扉的却是一种怪异的难受——白话一点的讲,是心疼……和另一种气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矛盾情绪。
她好像终于懂了每次他发现她没有好好吃饭时的那种心情。
“秘书说你整天都关在办公室里,连吃饭时间都没出去?”冉方晴的声量放低放柔,试着诱哄他开口。
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气算是应了她,手上忙不迭地抽着面纸抵挡正排山倒海而来的喷嚏。
面前送上大杯白开水,还在呛咳中的雷诺.威登自是理所当然地接下,顺手也把那颗递过来的药丸子一并吞下,直到喝光了整杯水才发现有异。
“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?”像是刮过砂纸般的粗嘎鸭叫声恶狠狠地射向前方和颜悦色的小护士。
“那会让你舒服一点。”
“我不要在上班时间睡觉!”他可没忘记感冒药的副作用。
她当没听见,再通过重新装满水的杯子。“把这一杯也喝了。”
看着他臭着睑又灌掉一杯水,她接了杯子往桌上一搁,人就整个儿坐进他怀里。“你早该回家休息的。”她定定地看着他。
“不要靠我那么近,当心传染。”他只急着推开她。
“传染就传染,我也生病了你才会肯好好休息。”她就是有办法死赖着不走,还自有一套歪理。
两方对峙,终究会有人败下阵来。
“好,我明天不要来上班,行了吧?”几秒钟后,雷诺.威登挫败地再抽一张面纸擤鼻涕。反正公文送进饭店房间,他还不是照批。
“整天只会叨念我,都不懂得照顾自己。”冉方晴还是坐在原位数落着。
“我以后不敢了,女王。”谁知道她真要教训起人比他还有办法。
她再一次扫视过他充满血丝的双眼、失去血色的唇颊和擤到红肿的鼻子,虽然雷诺.威登看起来不在乎,但她一直在泛滥边缘的罪恶感还是溃堤了。“都是我害你生病的。”冉方晴垮下小脸,闷闷的声音带着哭音。
“不关你的事,是我自己抵抗力不好才感冒的嘛……”雷诺.威登真被这种急转而下的情况吓到,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。
“要不是你才从澳洲忙回来又要陪我一整晚不能休息,你也不会生病。”她依旧沉浸在自责中。
他总算是搞懂她在想什么了。“是我自己不想回家的,你忘了?”他一手抚上她的小脸,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:“要是我不一下飞机就看你看个够,我会生更重的病,知道吗?”
情话在这时候是没办法动摇她的。“那是不是代表没有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?”她还是决心拗到底。
“唉!”真是教他不叹气都不行。照这样下去,他一定会因为心情常常受到冲击、血压不稳定而早死,雷诺.威登已经有了悲惨的心理准备。“不对,你应该说因为有你在,我才会免于重病的折磨,只得一个‘小小的’感冒而已。”他非常有耐心又坚定地扭转她的想法。
“是这样吗?”
“绝对是这样。”他独断地加强结论。“你一从工地回来就杀进总裁办公室不是专程来看我生病的吧?”尽快转移她的注意力为妙。
“啊……那个……”冉方晴总算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,伤心的表情马上转为一脸的娇羞,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。
“究竟是什么事啊?”雷诺.威登可爽了,看她这样八成是好事。
“中午家明打电话给我,说她今天要和佟佐回南部,晚上不回来睡了。”
“然后呢?你不敢一个人待在家?”他猜测道。
“不是啦!”怎么他们这些人都还把她当小孩子。“我是想啊……你饭店住这么久都没有家的味道……生病也没有人照顾……家明又刚好不在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雷诺.威登得按捺住心底尖叫的狂喜才能正常地说出话。
“所以,你看你下班要不要……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,我做晚饭给你吃……”
“当然好啊!”他一出口就发现自己答得太快太高兴了。“我是说,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,我当然好啊。”立刻修正成保守一点的说法。
“可是……”雷诺.威登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重点。“我是病人耶,没办法自己开车,吃完晚饭你要送我回家吗?”他可怜兮兮地问着。
“我又没说你吃完晚饭就要回家。”冉方晴感觉自己脸又要着火了。
“那我要睡哪里?家明的床?她回来会把我杀了。”他故意装傻。
“你……你当然是跟我一起……”她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没声音了。
“这没什么好害羞的,Mysweetheart……”他用食指挑起她低垂的下颚,唇瓣轻轻拂过细致的小脸,隐忍着热情,怕把病菌传染给她。
这感冒很快就会好的;雷诺.威登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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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四点,五星级饭店的顶楼套房。
漆黑无人的房间里响起一阵电话声,直接转进答录机——
“雷诺?你又不在了,是吧?”这回的声音平静了许多。“既然一直都找不到你,老总裁已经完全授权我管理公司的事务;但是基于忠于威登公司的原则,我决定亲自飞到台湾,替公司找回领导人,希望到时候你能和我达成共识,做出对公司最有利的决定。我的班机号码是XX——XXX……”
“哔……”时间到,答录机自动切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