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闹的餐厅陡然变得鸦雀无声,所有眼睛一致望过来。她们不负众望地成为全场的焦点。
众同事震惊又尴尬,慌忙示意当事人注意形象。
“拜托,你看看别人,走在街上,坐在咖啡厅,办公室里都十足地像女人,24小时都是不折不扣的女人。你就不能学着点吗?”May提醒,却显得有心无力。
“就是,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公司的‘风云人物”了吗?”Tarcy挫败地哀鸣。
“怪不得总裁要改造你,因为你实在太像那个卖花女了。”Tina无奈地摇头。
曲线撇撇红唇,不以为然,等急促的气息平稳下来,她若无其事地坐下,并不理会前后左右突然集中投到她身上的目光,继续发表见解。
“我们现在是在讨论男人不是女人。男人嘛,他可以不高大,不俊美,不善言辞,不懂幽默,甚至不需要多高深的学问和多高的职位,但他一定要拥有很宽阔的胸怀,懂得宽容的男人,才是真正的男人!”就像她遇到的那个。看得出,他有很好的修养,很好的风度,是个懂得忍耐和宽容的男人。
曲线一怔。她怎么想到他了?马上,她摇摇头,不对,他很高大,很英俊……
她再度摇头,收拾吃了半个小时只吃到四分之一的午餐,站起身准备倒掉。
才刚转过身,她整个人陡然僵住,眼睛立刻瞪得滚圆,呆呆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餐桌。她刚刚所想的男人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安静就餐。很简单的午餐:一份沙拉、一个面包和一杯矿泉水。
他真的是公司职员!
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,他缓缓抬起头,神情平静又有些古怪地望着她。
曲线微张红唇,倒吸口冷气。
下一秒,她惊惶失措地扔下盘子,宛如见到猫的老鼠般没命地逃离餐厅,瞬间逃得无影无踪,留下面面相觑的同事们。
整个下午,曲线都窝在设计部,一步也不敢迈出去。
虽然她举止粗鲁,但该尴尬的她还是会尴尬,会脸红的她还是会脸红。比起公车上的“意外”,电梯里的“有意识”可是要尴尬百倍,所以她现在是像老鼠躲猫一样躲着那个男人。
熬到下班时间,她匆匆从楼梯走人,火速赶回家。
她住在布鲁克林的一个普通住宅区,这里住的大都是收入不高的人。不过治安还好,环境安静。
她的家是两层式的小楼房,简陋残旧,看上去有些年代了,似乎随时有倒塌的可能。
二楼既是她的房间也是她的工作室。晚上和周末,她都窝在二楼的房间里设计珠宝,往往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。
房子虽破,却是她的私人物产和私人空间。一般情况下,她不喜欢被人打搅,不喜欢邀请别人到家。但这个星期,她贴了张出租广告,出租一楼的客房。
周六,美好的赖床时光。
“铃铃铃……”
门铃陡然催命似的响起,破坏了曲线的春秋大梦。
“谁呀?”她掀开被子,不悦地咕嘟,身体继续粘在床上不动,眼睛紧闭。
“铃铃铃……”
刺耳的门铃不屈不挠,继续扰人清梦。
“可恶!”她低咒出声,闭着眼睛爬起身,却猝不及防地滚落到地上。
她申吟几声,恼火地爬起来,戴上眼镜就气急败坏地冲下楼梯。她要剥了那个家伙的皮!
门开了。
她瞠目结舌地站在门边,所有怨气都卡在喉咙里,硬生生地吞到肚子里去,瞪圆眼睛盯着门外的男人,
是的,一个男人,一个她认识的男人,一个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人。
一定是错觉!脑子还没清醒的错觉!眼睛还是朦胧的错觉!对,一定是错觉!
她迷迷糊糊,神志不清,两眼茫然地看着他,然后摇摇头,准备关门,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。
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抵住门面,阻止她的动作。
“曲小姐?”派恩试着轻唤,蓝眸静静打量着眼前蓬头赤足的女子:过长的刘海遮去了半边脸,颔首凹胸,显得无精打采,是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让他马上认出她来。
在看到她的刹那,他也感到诧异,只是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,没有惊惶失措,更没有落荒而逃。
醇厚好听的声音落入耳际,曲线浑身一僵,迅速抬头,对上那张只见过几次、却再熟悉不过的俊脸。
不是错觉?!
她把眼珠子瞪得老大,倒吸了口冷气,一下子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她想跑,可是两脚发软,动弹不得。
派恩脸色微变,担忧地看着气息渐急的女子。她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弱,轻微的刺激就会头晕气喘。
他伸出手,示意拉她起身,解释道:“我看到你的出租广告,我是来租房子的。”
“租房子?”她缓过气,伸手让他握住。好温暖好有力的大手,有一份火热与粗糙的触觉。
他轻轻一提,就将她拉起来。身子轻得犹如一根羽毛,他内心闪过诧异。
“是的。”他点头。
曲线在他的帮助下站直身子,屏息望着他,“你知道我的出租条件吗?”
“知道。”他自袋里拿出那张出租广告单,将上面的内容说出来,“免租费,水电费另计,但要负责买菜做饭、打扫卫生,早上负责叫房主起床。”
“你答应?”她有些惊愕,不可思议地看着他。老实说,她需要一个管家,虽然没有明指是女性,可上面的内容已经暗示得很清楚,没想到上门的竟然会是他这种既年轻又帅气的男人。
“是的。”他点头,低头凝视着她那错愕的神情。
“为什么?”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了。噢,她可受不了刺激。
“附近的房子都已经出租了。”他淡淡解释。
曲线深深吸了几口气,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不就是弄湿过他的裤裆、撕烂过他的裤子,还险些月兑下他的裤子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他都不尴尬了,她脸红什么劲?他这么大方,她也不能太扭捏。
她一咬红唇,“好,我租给你。”
于是,派恩入住到这栋古老的房子,也就是纽约市布鲁克林的房租低廉的住宅区。
曲线依靠在门边,一边看他整理床铺一边交代道:“你的活动区域是一楼,二楼是我的私人空间,没有经我允许,不可以擅自上去。你不需要每天早上叫我起床。周一到周五,如果超过七点,我没有起来的话,你才上来叫我。”
派恩停下手中的动作,抬头望她,静静点头,又埋头整理他的行李。
他的行李不多,都是必需品,上班服只有两套,不是牌子货。她也是只有两套上班套装,而且款式一样,也是普通货色。
从他的饮食、衣着和住房条件看来,他应该是低薪一族。或许他职位不高,钱财不多,但给人的感觉沉稳、可靠。这是曲线轻易让他入住的原因。
直到他收拾完毕,曲线才走进去,伸出手,自我介绍:“曲线,珀斯公司的珠宝设计师。”
派恩微扬薄唇,回以淡笑,轻握她的手。纤细、柔软,很细腻的触感,“派恩,总裁费尔·珀斯的助理之一。”
听到费尔·珀斯的名字,曲线不禁皱眉,对他感冒极了。
“那个白无常,做他的助理不是跑腿就是打杂。根本不是在工作,而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,应付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,很辛苦吧?”
“还好。”收到她同情的目光,派恩笑笑,越过她走出房间,来到客厅。
客厅不大,几张沙发,一台老式电视机,没有遥控器,完全手控。厨房是敞开式的,和餐厅相连。除了操作台、橱柜和厨房设施外,备有早餐桌。虽然狭小又破旧,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家。
这栋房子一如她的外表:古董!
“这是你自己的房子?”派恩静静打量着整间房子。
“是的。”曲线跟在他身后,然后指指下面,“地下室放置采暖锅炉、冷气机、洗衣机和烘干机,还堆放一些杂物。我们的衣服各自洗。”
“你的家人呢?”他随意问道。
“我没有家人。”淡然而无谓的语调。
“抱歉。”他侧首,蓦然发现,她的眼镜是平光的。他的眼睛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。
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,她的脸上浮起微笑。
“没关系。我要上楼补充睡眠了,你自便。午餐不用叫我,材料在冰箱里,看着做就行了。晚饭时间是六点半,我会自己下来。”
晚上六点,曲线踏着拖鞋顶着乱发走下来,随即闻到食物的香味。
小小的屋子,小小的餐桌,像极了一个小小的家,非常温馨。
斑大的男人站在敞开式的厨房里,把已经捞出来的土豆倒回锅里,再麻利地将葱切成碎末,拿出面粉倒进一个小盆。
等到土豆快被煮烂了,他把它们捞起来,用大勺子压碎,加进鸡蛋、盐、胡椒,以及面粉。
他开始用力搅拌,娴熟的动作让曲线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真不可思议!”她喃喃自语。
派恩侧首,对她微微一笑,然后将搅好的土豆泥加进葱末和更多的面粉,转过身把植物油倒进煎锅,油在锅里滋滋作响。
“你常做这些吗?”
“在大学的时候,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自己动手。”完成搅拌的土豆泥已经变成一个圆圆的面粉团,他将其中一块块揪下,捏成小团再压得扁扁的。
曲线也跟着他做。
“你会做中国料理吗?我比较喜欢中国菜。”
“是的,我会。我妈妈喜欢吃中国菜,我和我爸爸特意去学了。”他微笑,那是一种惯有的礼貌表情。
曲线被他的愉悦所感染,也笑了,“嫁给你的女子一定很幸福。”
派恩微微一愣,“因为我会做饭?”
“不,不只是做饭,你做人踏实,有风度,最主要的是,你职位不高没什么钱,不用担心你招蜂引蝶……”话一说完,她不禁为自己的心直口快感到后悔,“抱歉,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派恩不介意地笑笑,凝视着她隐藏在眼镜下那双深邃美丽的黑眸,以及乱发下面的优美五官,不确定道,“你是中国人?”
靶觉并不意外的她,仍然愣了一下,这一秒钟的迟疑,并非觉得他唐突失礼,而是考虑着该如何回答他。
“我妈妈是中国香港人,爸爸是美国和希腊的混血儿。”她停下捏面团的动作,望着窗外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近距离看,她的五官十分完美,是一种少见的美丽。如果不是掩藏在眼镜、古老发式和过眉刘海下,她的美将会十分惊人。
派恩没再追问,主动说道:“我妈妈是意大利人,爸爸是美国人。”
曲线回头,朝他微微一瞥。原来是欧美混血儿!敝不得长得那么出色。
十分钟后,金黄色的土豆饼盛上餐桌,香气四逸,曲线迫不及待地淋上酸女乃油。
塞进嘴巴后,赞叹之余,她想到一件事。
“对了,你是那个白无常的助理,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派恩望着她,等待她的下文。
“如果他缠着我的时候,帮我支开他。当然,我是会给你好处的,每个月的水电费免了,怎样?”